2014年6月10日 星期二

核能馬戲班 第二章 大麥、莓子與糖果

《核能馬戲班》為方儉先生著作,感謝方儉大哥一路走來,對台灣反核運動的貢獻。本人已徵得方大哥同意使用,方大哥表示:「只要是公益目的,皆可使用。若有營利,請捐贈綠色消費者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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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次
      

第二章  大麥、莓子與糖果

別以為台電花了將近一千萬去做「核一廠就冷凝銅管去汙」,是為了減少輻射汙染,事實上,處理這些骯髒的銅管,最好的方法就是壓縮後密封在鐵筒中,因為這些銅管被反應爐水完全汙染,長半衰期的核種深入銅管的「肉裡」,其實凡是接觸過核反應的物質,或多或少都會被汙染,要讓這些被汙染的材質乾淨,只有一種東西 ─ 時間。因為每種放射線物質都有一定的半衰期,每過一個半衰期後,放射線強度就會衰減一半,過二個半衰期,放射線強度就減成四分之一。放射線物質 ─ 核種的可怕之處就在於要花上數十年,甚至千萬年,它的毒性才會褪乾淨,尤其是核電廠的反應爐,數百萬居里的核燃料,在連續高溫強烈的中子撞擊反應下,以目前的科學還無法估算出所有的反應,超強的輻射使所有經過爐心的物質都有機會被活化,使原來沒有放射性的變成具有放射性的。
核一廠換下的銅鋁合金冷凝銅管,在這之前,它們分分秒秒與爐水接觸,自民國六十八年至七十五年,這些銅管全部被「活化」,如果要去除館內的輻射汙染,是十分困難而沒有必要的,可是核一廠卻選擇了除汙這條辛苦的路,如果真的要這麼做,唯一的可能就是把這批八萬多支的銅管賣了,可是這麼做既違反了輻射防護的原則,也不敷成本。
台電的「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呆廢料閒置處理要點」規定,呆廢料變賣的錢可保留一半做為該單位的福利金,為冷凝銅管除汙唯一的解釋就是核一廠員工「福利」了。
從成本來看,除汙的費用高達一,八六六萬元,這些是核一廠的營運成本,若是直接壓縮裝筒,這一千萬根本不必花,但核一廠花了這一千萬,反正是公司的錢,來自每一個用電的人,去汙銅管論重賣給收廢鐵的,就算一支賣二十元,也有個一百多萬福利金。
雖然台電矢口否認他們打算變賣這批銅管,但事後查證,這批銅管將近有一半已經「失蹤」了,台電內部不追究去向,原子能委員會也是老神在在,核電廠輻射物質外流的事實也沒有震驚社會,司法單位更沒有盡責,不知道台灣到底隱藏了多少放射性核電廠廢料。
「詹如意事件」只是冰山一角,核一廠主管在被追查冷凝銅管去向而無言以對時,抖出「核二廠賣廢鐵比核一廠更多」的內幕,我的報導只好繼續追蹤下去。

核電廠的「廢鐵」流向何處?
廢鐵商剛開始收時,有點怕怕,慢慢的,習以為常
記者方儉 台北報導
台灣電力公司核電廠歷年大修後產生受輻射汙染的廢料,部分由核電廠賣給民間廢鐵商,輾轉再生作成鋼筋、建材,或其他產品,流入市面,而原子能委員會卻未曾有管理紀錄。這些輻射汙染物對社會造成的傷害,難以估計。
核電廠人員面對記者的詢問,一開始否認有拍賣廢鐵的事,但最後卻承認核電廠在每年大修後,會公開招標拍賣廢鐵。據指出,廢鐵拍賣所得,部分作為員工福利金,部分繳給台電總管理處。

2014年6月5日 星期四

核能馬戲班 第一章 老詹的控訴

《核能馬戲班》為方儉先生著作,感謝方儉大哥一路走來,對台灣反核運動的貢獻。本人已徵得方大哥同意使用,方大哥表示:「只要是公益目的,皆可使用。若有營利,請捐贈綠色消費者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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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次
      


第一章 老詹的控訴
  一九八八年三月六日上午十點三分。
  電梯向上升,忽然停了,電梯的燈也熄滅了。
 「當時我被打上強力的麻醉劑,失去知覺,但是我『看見』自己躺在
手術檯上。感覺就像現在。」
 「我知道等我能站起來時,我就要向公司討回公道,我的病和我處理那
些廢冷凝銅管的事一定有關係!」
  在黑暗中,詹如意對我說出他正在想的。
                一九八八年三月六日早上,我開車把詹如意從豐原的家裡接出來,載
到台北聯合報大樓,我知道他是一個重要的Source,一位在台電工作六年的工程師,再一九八七年十月發現自己的心包膜上長了肉芽囊腫瘤,詹如意一路上講著他自醫學書籍上自修得來的知識。
「我這種病和輻射、石綿粉塵都有絕對的關係,沒有人把輻射物和石綿
粉塵混在一起做過人體實驗,我是全世界第一個人體實驗品。這種病十萬個人中都不見得會有一個,而我卻得了,這和我的工作有關,一定的。」
雖然詹如意在一九八七年十二月才動過大手術,但黝黑粗壯的外表,似
乎無法獲得記者的同情,他不住咳嗽,掩不住咳時抽痛的表情。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知道他身心的雙重痛苦與壓力,在電梯突然停頓
下來,一片幽冥,只有我和詹如意兩個人在這個小黑箱裡,我相信他說的。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電梯又動了,也恢復了光明,走進六樓聯合晚報編輯部的辦公室,組長
徐梅屏、採訪主任徐榮華、總編輯黃年都在等我把Source帶回來,一方面和我討論我前一天寫的報導,一方面估量詹如意透漏的消息可不可靠。
聯合晚報二月二十二日開報,主要的對手中時晚報三月五日才開報,三
月五日是晚報市場戰的第一天交兵,就爆發立法委員趙少康向行政院提出緊急質詢:「核一廠輻射粉塵空浮漂到台北盆地。」三月五日我們把這則新聞作成一版頭前,並配合原子能委員會的否認聲明,而中時晚報當天卻漏了這則頭條新聞,而我追出了趙少康的消息來源─詹如意,並且在三月五日下午趕往核一廠瞭解狀況。
和趙少康的助理鍾日紅作了初步瞭解,我判斷雖然質詢內容有點誇大失實,但消息背景絕對有價值。
三月五日下午一點半進入核一廠廠長辦公室,衝鼻而來的是一陣酒味,四、五個當地記者和台電人員都有些酒意,為了慶祝台灣電業一百周年,核一廠廠長邀宴當地記者,我成了不速之客,星期六下午誰會認真工作呢?雖然他們都已經聽說了趙少康的質詢,但沒有人把它當一回事,台電核一廠廠長鄭安弘和台電總公司總工程師蔡茂村都把原因歸諸:「詹如意的個人行為。」從他們的眼神和回答,使我不能相信那麼輕描淡寫的答覆。
我要求去看詹如意工作的「冷凝舊管去汙作業廠房」,鄭廠長帶我去看,我幾乎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現場,花了一個鐘頭觀察,作筆記,我可以確定台電已經違反了現行勞工安全與輻射防護的法令、規範。當我離開核一廠前,廠長送了我兩瓶慶祝電業百年的陳年紹興和一條紀念領帶,我推辭不掉,只好用第二天的報導回答他們的「慣例」。
三月六日下午二點,聯合晚報一版刊出了我的現場報導:



距離十八王公廟一百五十公尺處……
有座破廠棚  處理核廢料

核能馬戲班 前言

《核能馬戲班》為方儉先生著作,感謝方儉大哥一路走來,對台灣反核運動的貢獻。本人已徵得方大哥同意使用,方大哥表示:「只要是公益目的,皆可使用。若有營利,請捐贈綠色消費者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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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次
      
前    言 別以為我是反核者,基於自私的理由
第 一 章 老詹的控訴
第 二 章 大麥、莓子與糖果
第 三 章 漫天空浮
第 四 章 衝破核電黑暗谷
第 五 章 沒有免費的禮物
      跋 為台灣核電病態劃開第一刀




前言
別以為我是反核者,基於自私的理由……
                為了寫這本書,我耗掉了至少一百度的電,在晚上趕稿需要電燈,用CD唱片音樂作伴、打電話、泡茶、作宵夜,都需要電,我必須感謝台電多年來努力發電,使我們有九十八%的高供電率,造就台灣的經濟奇蹟,或是經濟「畸蹟」。將來出版這本書,印刷機也要用電。
                雖然我在夜間工作時常碰到停電、缺電或電路故障,但是我還是很感激台電,至少我有機會休息一下,或換上蠟燭,改變一下生活氣氛,給我一些回憶浪漫的時候,也可以讓我有理由批評台電經營管理的缺失。
                《核能馬戲班》是我收集了一九八七年到一九八八年之間在〈聯合晚報〉、〈中時晚報〉,以及〈人間〉雜誌撰寫的報導,算是對我過去五年的記者生涯有一個交待,至少今天來看這些故事還是台灣核電史上一些史料,或許可以提供未來有人研究台灣八○年代經濟、環境發展的參考。許多事情在發生當時看起來不怎麼樣,若干年後再看才有「後見之明」,把過去寫的報導整理出書,是對自己負責,因為報紙的新聞只有一天的生命,我的好友楊憲宏告訴我,「如果變成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書架上,就是份量。」所以我就出書吧。
                其實整理出這本書也是自私的,可以趁機會整理一下自己的知識消化道,讓我反省這些年來記者工作的感受,回顧自己走過的腳印,想念一下自己當初協助我完成報導的朋友們。
                我相信這本書出版後,一定會被人把它歸類為「反核叢書」之中,我也認為應該這樣分類。但是我不希望自己因此被歸類成「反核人士」,當然我所反或擁的「核」是指核能在整個能源系統的角色。
                如果有人現在問我贊不贊成興建核四,我的答案是「不」。而且我還要再加一句:「我建議現有的三座電廠、核研所、清華大學的核子設施應立刻凍結,在證實它們安全無虞後,再准予運轉。」
                或許有人以為我瘋了,不知道茲事體大,但這是我基於這些年對台灣核能事務的瞭解,提出由衷的建議。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必須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基於自私的理由,我必須向社會提出這個最嚴肅的建議。
                我享受到有電的好處,我沒有勇氣與道德去拒絕核能電廠送入我家的電力(事實上也做不到),就像個鴉片鬼希望每天都有廉價而充分的鴉片供應,如果要戒談何容易,人一旦過了舒服的日子,就難以再過苦日子了。
                台灣的核能比重太高,三分之一以上的電力供應是核電,而在台灣進入核子時代以來,沒有人真正落實地去看台灣的核電經營管理,清大的核能教育,核研所的研究發展,以及原子能委員會的行政問題,整個系統所呈現的問題一件件出現在我眼前,而政府的行政、立法、司法、監察權對這些問題束手無策,民間團體、媒體長期無能也無法進入監督體系,發揮應有權責;再加上所謂的「學者專家」為了分享核能大餅的一小杯羹,成為「打手」擺平各種不同意見,最令人心寒。我有理由與證據擔心台灣的核電廠,甚至研究用的核子設施發生更大的問題,《核能馬戲班》所談到的,只是我親身經歷的一些「小問題」而已,如果真要「公事公辦」,核電廠必須關閉一段時間,至少台電歷任與現任的六位核電廠廠長違法出售核電廠幅射廢鐵,依原子能法就應判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而這些人今天仍逍遙法外,夫復何言。
                中國人馬馬虎虎的特性就很難去管好核電廠,萬一核電廠真的出了事,依核子意外事故損害賠償法規定,賠償金額的上限是二億一千萬元新台幣,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至今美國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會接受核電廠附近居民萬一受到核子災害輻射的健康保險項目,這是因為精明的保險商算出沒有一家公司能承受如此重大的損害。
                基於自私的理由,我不希望沒有電用,更不希望台電核電廠發生事故而影響到台灣的環境與經濟,我寧可保守地建議:三座核電廠必須停下來接受調查,台電必須重新嚴格訓練人才,原能會必須重新建制加強核能管制工作,台灣能源政策必須明確訂定。
                基於自私的理由,我可以說核電廠出事不只是我們這一代的責任,但如果繼續下去,當我們的下一代覺悟過來時,我們無法逃避現在縱容的責任。

                我相信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核電廠附近的人沒有義務承擔意外的傷害,幾十年後台灣未來的居民也沒有義務照顧廢核電廠所遺留下來的千年傷痕。



核能馬戲班 序

《核能馬戲班》為方儉先生著作,感謝方儉大哥一路走來,對台灣反核運動的貢獻。本人已徵得方大哥同意使用,方大哥表示:「只要是公益目的,皆可使用。若有營利,請捐贈綠色消費者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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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次
     
前    言 別以為我是反核者,基於自私的理由
第 一 章 老詹的控訴
第 二 章 大麥、莓子與糖果
第 三 章 漫天空浮
第 四 章 衝破核電黑暗谷
第 五 章 沒有免費的禮物
      跋 為台灣核電病態劃開第一刀








        過去有關台灣核能問題的書籍,大多針對核能科技本身的安全、核廢、除役及社會、政治、經濟層面作理論性及一般性的探討,因此針對台灣核能運轉的諸多問題,總感覺隔靴搔癢,難以真正認識其嚴重性。台灣雖有六個核能機組,但整個社會卻對核安、核廢等的嚴重性都有與我們無關的感覺。台電一味以高科技來排除民意的參與,又以限電來恐嚇民眾,再加「與我們無關」的民眾意識之下,台電和原能會樂得在無民意關懷及監督下,違法亂紀。這些玩法亂紀的事實學術界都很難獲悉,民眾更不必談了。
             所幸這幾年來,媒體記者中有幾位秉持專業的良知對台灣核電廠運轉所產生的一部分問題窮追不捨,整個社會才寬看出台電管理核電的草率,原能會的有名無實,以及管理核電的法律規章的空洞。整個社會對台電主持核電廠的安全都忐忑不安,方儉先生提供的追蹤報導證實民眾的有率並非空穴來風。
                從詹如意的事件整個社會所看到的台電草菅人命,缺乏專業的敬業精神,令人震驚。我曾受邀檢視冷凝銅管去汙作業廠房,我實在難以相信一個龐大的國營電力公司,竟以如此破爛的違章建築式的設施,處理放射性物質的清理工作,比私人工廠更不如。從放射性汙染廢鐵變賣的事實,我們看出台電要錢不要命的經營方針,並公然說謊(已是常態),整個社會如何把核電廠交給台電管理呢?從一九八六年一月的空浮大撤退事件,我們更認識到台電及整個國家違法亂紀草菅人命的事實。在一個法治國家,有關人員早就吃上官司,撤職查辦了,但今天這些人還好官我自為之,步步高升呢!重看方儉這些報導過的事實時,我的血液還是一樣沸騰,血壓還是一樣不斷升高。
                方儉的這本《核能馬戲班》是台灣第一本微啟核能內幕的報導,雖然暴露的些微內幕只是冰山的一角,但是對此時此地的台灣已很難能可貴。媒體如能成為第三力量,監督政府和整個社會,方儉這樣的記者不可或缺,可惜方儉這樣的記者寥若晨星,結果台灣整個社會也賠了進去。核能電廠在台電這批官僚的經營下,我白天不安,晚上也不安,這是《核能馬戲班》給我的第一個啟示。
                台電常把法國、比利時、日本、美國等國家都有核電廠的事,來說服台灣社會:我們也應有核電廠,這是「爛鳥比雞腿」的作法,我們縱有核能技術、維護的能力、鈾燃料的製造能力、核廢處理的能力,我們就是缺乏工作人員敬業及專業的倫理。核安的問題大都來自人為的因素,我們可以從《核能馬戲班》的報導看出台電這批官僚的顢頇無能,欺上瞞下,在這樣人為的因素下,核能出事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這是《核能馬戲班》給我的第二個啟示。
                在核能爭論不休的季節中我很高興看到《核能馬戲班》的出版,它是一本核能照妖鏡,有了這本書我們也可以省下些口舌反核四,畢竟為什麼核四不可蓋的事實都擺在大家的面前了。
林俊義 一九九一、五、十